邱浚在《南溟奇甸赋》中,大力称赞家乡海南的物产:「而物之生也多奇相,草经冬而不零,花非春而亦放……物产有瑰奇之状:其植物则郁乎其文采,馥乎其芬馨」,他所说的植物芬芳,指的是沉香。
在中国香文化发展史上,苏轼注定难以被绕过。因为他不仅品香、用香,并亲自制香,还留下“雪中春信”“二苏旧局”等合香典故。尤其是谪居海南期间,苏轼更是成就沉香般性格,历难而不屈,借由其咏香诗文的书写,与海南结下不解的香之缘。
“金炉犹暖麝煤残,惜香更把宝钗翻;重闻处,余薰在,这一番气味胜从前。背人偷盖小蓬山,更将沈水暗同然;且图得,氤氲久,为情深,嫌怕断头烟。”这首《翻香令》,是苏轼第一任妻子王弗死后,苏轼怀念其所作,描写了苏轼在妻子灵柩前焚香之景。从词中也可看出,宋人很少采取焚烤沉香片、檀香片,多是使用精心调制的“合香”。
宋时的合香工艺中最常用的方法是,把多种香料经过加工处理,捣成碎粉,混在一起,用蜂蜜、白芨、蔷薇露(天然玫瑰香水)等加以调和,然后封闭在容器内,埋入地下静置一段时间。最终将香料取出,做成小饼、小丸乃至捣成粉末,即得到成品,或宜于熏衣,或宜于待客,或宜于户外,或宜于夜晚的寝帐,乃至解酒的、安神的。
苏东坡玩香可谓已到极致。据说古代有三款香最美,分别是“雪中春信”“黄太史四香”和“返魂梅”香。其中,“雪中春信”便是苏轼所调制,需专门收集梅上雪水进行合香,能于雪天闻到梅花开之意境,雪落无声,梅香盈室。
这款香的诞生,有一段如同传说般的故事。当年苏轼为合出早春梅花初绽时的香气,整整用了7年,一直不满意。直到北宋元祐五年正月初七的一场突至春雪,苏轼取出御赐的羊脂玉碗,吩咐侍女取梅花的花心之雪放于其中。再将炮制好的香料按顺序配好,才终于找对了味道,合成“雪中春信”。
东坡对海南沉香也十分喜爱,在《沉香山子赋》中咏道:“既金坚而玉润,亦鹤骨而龙筋。惟膏液之内足,故把握而兼斤。”寥寥数语,把海南沉香的特征写得形神毕现。沉香的形成机制,是沉香树干被真菌侵入寄生,发生变化,经多年沉积形成的香脂。树龄几十年的沉香树,如果没有受伤,便不会结出沉香。
沉香实际上是树受伤后在愈合过程所产生的油脂,其生成过程,充满变故、磨难和艰辛,颇富审美和哲理意味,不由得使人联想起人生多难、命运多舛的苏轼。所以,绍圣五年二月,苏轼时年64,为贺弟60大寿,寄以沉香山子,并作《沉香山子赋》,题下注明:“子由生日作”。
此篇寿赋,笔笔未离沉香,而处处却在推扬卓然不群的品格,可谓构思奇妙。当时,正值元祐党人被大力镇压。兄弟二人,一贬儋州,一贬雷州,彼此隔海相望,心情可想而知。虽身处困境之中,但苏轼就地取材,以儋崖之沉香作为寿品,以沉香山子为喻,隐喻品格贞坚的士君子,以此激励同样深陷逆境的子由。
收到兄长情深意长的生日礼物,苏辙回应以《和子瞻沉香山子赋》。赋前有小序,云:“仲春中休,子由于是始生。东坡老人居于海南,以沉水香山遗之,示之以赋,曰:‘以为子寿。’乃和而复之。”弟弟对苏轼原赋的精神,可谓心领神会,在香史上,这样的唱和堪称传奇,既是骨肉亲情的写真,又是在同一心灵层次上的知音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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